第034章 撥雲見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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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4章 撥雲見日
沈毓淮從餐廳出來, 他舅舅已經提早安排車子等著他，黑色的商務車低調，車牌卻唬人。
保鏢替他打開車門, 他彎身坐進去。
下午三四點, 臨近黃昏的時候, 進了二環裏，建築高度降低，車子行駛在高架上, 能夠看見西山的輪廓。
太陽掛在山頂上面一點兒，周遭已經染上赤紅色, 讓這個寡淡的冬平添上幾分色彩。
北京的冬天比起吳會要幹燥許多，他離開後再沒久居，居然有點不適應。
顧君蘭女士給他來電話，她剛剛搭乘專機回來, 人才落地，問他到哪裏了。
聽語氣也不像是真的關切這個問題, 用來應付長輩的。
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，回道：“東單。”
顧君蘭笑了笑：“你舅舅動作還挺快, 把你攔住了。”
沈毓淮這下知道他舅舅為什麽要派車子和保鏢一起來接他, 哪裏是擔心他的安全, 分明是怕他跑了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沒出聲。
顧君蘭語氣照舊很輕松：“你小姨都被人從愛爾蘭逮回來了，這頓飯你是逃不掉了。你姥姥姥爺商議的事兒定下來改不了, 你外邊兒動作小一點兒，沒什麽大礙。”
沈毓淮仍然沒有應聲, 顧君蘭也沒什麽好囑咐的，直接把電話掛了。
他十二歲被顧君蘭帶去美國後, 一直在新澤西上學，顧君蘭三年後因工作調動赴紐約，母子聚少離多，本來就說不上幾句話。
臨近降旗時間，長安街封鎖，一路暢通，一直過了金融街，從覆興門外大街北拐進了三河裏，在月壇附近停下來。
顧家的老宅子靠近月壇公園，沈毓淮小時候經常被保姆帶去附近玩，顧君蘭一貫是撒手不管的，他父親在上海，來得更少。
他舅舅的車同他相向而停，引擎還熱著，剛從單位回來不久。
保姆阿姨接過他手上的外套，招呼他洗洗手，馬上能吃飯了。
趙昕和聞聲知道他來了，擠眉弄眼地跟他笑：“還得是舅舅，不然誰請得動毓淮哥哥。”
趙家人基本到齊了，趙昕和嘴甜，沈毓淮叫什麽她就跟著叫什麽，很討長輩喜歡。
顧家和趙家往上幾輩都有交情，偏偏到了沈毓淮和趙昕和這裏不太熟，他離京赴美的時候趙昕和才四歲。
但她今年二十出頭的年紀，隨遇而安，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話。
去年又被趙家人安排去新澤西待了一整年，跟沈毓淮整個圈子裏的朋友都熟起來，霍朗行尤其喜歡逗她。
沈毓淮沖她揚了揚下巴，算是對她這聲陰陽怪氣招呼的回應。
他不久前大病一場，老太太派到吳會的醫生臨危受命給他做了全身檢查，幾處老毛病還在，見面了少不了嘮叨幾句。
顧君蘭從院子裏進來，外套往她哥手上一扔，盤起頭發，罕見地替他解個圍：“媽，他都多大了，少管著。”
老太太一聽不樂意了，橫眉豎眼佯裝生氣，隨後看看一邊的趙昕和，又實在是很滿意地笑一笑：“得了，今後結了婚，也輪不著我管。”
趙昕和臉頰一紅。
徐月風就坐在一邊，平靜地望著沈毓淮。
沈毓淮看到了她的眼神，像北京的天氣一樣冷。
他這時候理解到，陳頌宜很久之前半開玩笑地跟她說，徐月風簡直就是她在學校的母親。
一個幾乎站在學術界頂端的女人，在帶過無數天賦異稟的學生之後，終於遇到了和她最像的學生，她對陳頌宜所傾註的心血，甚至勝於沒有養在身邊的親生女兒趙昕和。
他們一老一少，站在院子裏看池魚擺尾。
沈毓淮問：“您原諒頌宜了嗎？”
陳頌宜真誠地和徐月風致歉的飯局上t，她對她的態度確實有所緩和，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。
陳頌宜對她拋出的橄欖枝那樣幹脆的拒絕，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人，培養錯了人。
心懷芥蒂這麽多年，沒有誰能輕易釋懷。
徐月風投下魚食，看著錦鯉爭先恐後地爭一小粒魚食，淡淡地嗤笑了一聲：“我原諒她有什麽用，她還在跟過去的自己過不去。”
沈毓淮知道，徐月風看了陳頌宜的融資會直播。
他說：“她不是。那本來就是屬於她的東西，哪怕曾經被人偷走，也屬於她。”
徐月風擡頭，看著沈毓淮瞳孔中掩飾不了的信任，揚起一邊的嘴角，她把所有的魚食灑進池塘。
“我記得你們在她畢業後就分手了。”這是她能夠知道的為數不多跟陳頌宜有關的消息。
沈毓淮糾正：“畢業前，她還在讀大四的那個秋天。”
徐月風不甚在乎地挑挑眉，朝廳裏看，趙昕和被一群長輩簇擁著，在那裏聲情並茂講述她在新澤西旅游的經歷。
“我倒是沒想到，這麽多年之後，你們還能有瓜葛。”她斂起笑意，溫和而堅定地看著沈毓淮，“沒有結果的事情，不必為之努力。早點離開頌宜身邊，對她們兩個都好。”
“徐教授。”沈毓淮喊住她，“我不會結婚。哪怕要結，這個人也只能是陳頌宜。”
她笑著，語氣輕快：“這樣最好。但你與昕和的婚事，誰能阻攔？”
沈毓淮知道她不相信，她話語裏對他這句承諾的態度之輕蔑，仿佛聽不知天高地厚的情人對許海誓山盟。
“這種事情，我從來不開玩笑。”
徐月風將自己的驚訝掩飾得很好，只不過多看了沈毓淮一眼：“毓淮，我不避諱跟你說起這些，你父母的前車之鑒你都看在眼裏。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好，兩個都是。”
保姆阿姨招呼大家開飯了，徐月風攏了攏披肩走向飯廳，沈毓淮站在原處沒動。
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父母婚姻失敗的事實，就連霍朗行不可避免地說起這個話題，也不覺得這當中有多失敗。
兩個家族的結合，日久生情的有，彩旗飄飄的也有。
但是能夠在孩子面前毫不避諱地展現開放式婚姻的，他確實就見過這麽一對。
他們之間的結合沒有愛，所以對他也沒有愛，他是這場你情我願的聯姻中不得不完成的一個任務。
沈毓淮甚至自嘲地想，兩個不愛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的好處，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到彼此，顧君蘭和沈峙的這一點似乎要勝過許多聯姻家庭。
顧君蘭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業，自在地換一任任男友；沈峙都快要成立自己的新家庭了，他們不需要對他這個圓滿完成的任務做任何交代。
保姆阿姨做的菜很符合沈毓淮的口味，長輩們都是難得才跟他見上一面，恨不得連他每根頭發絲都關心到。
飯後，他舅舅顧君竹叫他去喝茶。
顧君竹點起一支煙，將煙盒遞給沈毓淮。
他沒接。
“你不像你媽媽，倒是很像你小姨。”顧君竹笑著點起煙，朝著樓下院子裏一個人坐著玩游戲的女人點了點手，“但你們不一樣。”
不一樣在哪裏，這很好解釋。
顧家的責任，顧君蘭和顧君竹擔了大部分，這位性格灑脫的小姨當然可以說不結婚就不結婚，在國外三五年不打一個電話回來，也沒人責怪。
顧君竹跟夫人伉儷情深，女兒隨了夫人的姓，顧家的擔子自然而然落到沈毓淮的肩上。
顧君竹提醒過他很多次，沒得選。
沈毓淮看著月亮，又是臨近農歷十五的日子，月亮再度圓滿起來。
北京的冬天晴朗幹燥，夜色無雲，月輝尤其明亮，他很久沒有見到這麽漂亮的月亮了。
沈毓淮揚揚唇角，說：“舅舅，要靠婚姻解決的問題，都能通過別的手段解決。”
“就算顧女士不和沈峙結婚，您還是能好好坐在現在的位置上，天匯也倒不了。”
顧君竹撣了撣煙灰，笑得很溫和：“那豈不是沒有你了？”
沈毓淮擰著的眉松開，舒展一笑，問：“重要嗎？”
顧君竹的動作一頓，轉過身沈重地在他肩上按了兩下，離開前留下一句話：“顧毓淮，不要胡鬧。”
老太太已經叫人把沈毓淮以前的房間打掃了出來，他拍了拍姥姥的手，說：“公司還有事兒忙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老太太反應快，抓住他的手，目光犀利：“就這麽忙啊？怎麽就被吳會這地方纏住了？”
沈毓淮也不惱，仍然乖乖笑著，握住姥姥枯皺的手：“吳會是個好地方，改天去瞧瞧？”
老太太撒開手，笑意裏意味不明：“真有這麽好？”
沈毓淮很確信：“山好水好人好。”
他說完，也不再管老太太又囑咐了什麽話，腳已經往院子外邊兒邁出去了。
他到秋水山莊是晚上十點。
陳頌宜再有什麽事，到這個點也應該忙完了，但她就是沒有給他打電話的習慣。
他站在走進套房前的林蔭小道上，聞到了獨屬於吳會的味道。
空氣又濕又冷，山水的味道混合起來，還能聞到竹葉香。
明天是平安夜，後天就是聖誕節，馬上要過公歷新年了，距離他回國以後第一次見到陳頌宜，已經整整一個月了。
謝紓齊比起周醫生，算不上守口如瓶，她是個急性子，稍微激兩句，她脫口而出。
沈毓淮自認，這種靠人性弱點套話的手段很下作，但不得不說很管用。
而且這個人是謝紓齊。
換作任何一個人，陳頌宜都會覺得身邊又少了一個可以信任的人，但謝紓齊不一樣，只要不是原則上的錯誤，她會替謝紓齊找理由。
其實謝紓齊告訴他的並不多，但藏得再隱秘的信息開了個口子，他輕輕撥開，就能看見血肉模糊的傷痕。
但她怎麽說的來著，如果不是他，陳頌宜不會像今天這樣。
沈毓淮一時沒有辦法想象，陳頌宜怎麽把這四年扛過來的。
他曾經一度覺得她背叛他們的感情之後應該受到懲罰，但她居然還能縫縫補補，裝作若無其事地站在他面前。
他這幾年的恨顯得很沒有道理。
也許三年前的除夕他看到她的時候，就應該拉住她問一句，就應該多留意一點點。
沈毓淮刷房卡，剛推開門，還沒來得及插卡，就被裏面的光晃了晃眼睛。
他楞怔地站在門口，看見另外一張房卡，屋子裏亮著燈，卻沒有人影。
往角落一定睛，仿佛是陳頌宜穿著米白色的家居袍蹲在角落裏逗Kelly。
他揉了揉太陽穴，發現沒有人也沒有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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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掛在山頂上面一點兒，周遭已經染上赤紅色, 讓這個寡淡的冬平添上幾分色彩。
北京的冬天比起吳會要幹燥許多，他離開後再沒久居，居然有點不適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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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毓淮這下知道他舅舅為什麽要派車子和保鏢一起來接他, 哪裏是擔心他的安全, 分明是怕他跑了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沒出聲。
顧君蘭語氣照舊很輕松：“你小姨都被人從愛爾蘭逮回來了，這頓飯你是逃不掉了。你姥姥姥爺商議的事兒定下來改不了, 你外邊兒動作小一點兒，沒什麽大礙。”
沈毓淮仍然沒有應聲, 顧君蘭也沒什麽好囑咐的，直接把電話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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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近降旗時間，長安街封鎖，一路暢通，一直過了金融街，從覆興門外大街北拐進了三河裏，在月壇附近停下來。
顧家的老宅子靠近月壇公園，沈毓淮小時候經常被保姆帶去附近玩，顧君蘭一貫是撒手不管的，他父親在上海，來得更少。
他舅舅的車同他相向而停，引擎還熱著，剛從單位回來不久。
保姆阿姨接過他手上的外套，招呼他洗洗手，馬上能吃飯了。
趙昕和聞聲知道他來了，擠眉弄眼地跟他笑：“還得是舅舅，不然誰請得動毓淮哥哥。”
趙家人基本到齊了，趙昕和嘴甜，沈毓淮叫什麽她就跟著叫什麽，很討長輩喜歡。
顧家和趙家往上幾輩都有交情，偏偏到了沈毓淮和趙昕和這裏不太熟，他離京赴美的時候趙昕和才四歲。
但她今年二十出頭的年紀，隨遇而安，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話。
去年又被趙家人安排去新澤西待了一整年，跟沈毓淮整個圈子裏的朋友都熟起來，霍朗行尤其喜歡逗她。
沈毓淮沖她揚了揚下巴，算是對她這聲陰陽怪氣招呼的回應。
他不久前大病一場，老太太派到吳會的醫生臨危受命給他做了全身檢查，幾處老毛病還在，見面了少不了嘮叨幾句。
顧君蘭從院子裏進來，外套往她哥手上一扔，盤起頭發，罕見地替他解個圍：“媽，他都多大了，少管著。”
老太太一聽不樂意了，橫眉豎眼佯裝生氣，隨後看看一邊的趙昕和，又實在是很滿意地笑一笑：“得了，今後結了婚，也輪不著我管。”
趙昕和臉頰一紅。
徐月風就坐在一邊，平靜地望著沈毓淮。
沈毓淮看到了她的眼神，像北京的天氣一樣冷。
他這時候理解到，陳頌宜很久之前半開玩笑地跟她說，徐月風簡直就是她在學校的母親。
一個幾乎站在學術界頂端的女人，在帶過無數天賦異稟的學生之後，終於遇到了和她最像的學生，她對陳頌宜所傾註的心血，甚至勝於沒有養在身邊的親生女兒趙昕和。
他們一老一少，站在院子裏看池魚擺尾。
沈毓淮問：“您原諒頌宜了嗎？”
陳頌宜真誠地和徐月風致歉的飯局上t，她對她的態度確實有所緩和，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。
陳頌宜對她拋出的橄欖枝那樣幹脆的拒絕，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人，培養錯了人。
心懷芥蒂這麽多年，沒有誰能輕易釋懷。
徐月風投下魚食，看著錦鯉爭先恐後地爭一小粒魚食，淡淡地嗤笑了一聲：“我原諒她有什麽用，她還在跟過去的自己過不去。”
沈毓淮知道，徐月風看了陳頌宜的融資會直播。
他說：“她不是。那本來就是屬於她的東西，哪怕曾經被人偷走，也屬於她。”
徐月風擡頭，看著沈毓淮瞳孔中掩飾不了的信任，揚起一邊的嘴角，她把所有的魚食灑進池塘。
“我記得你們在她畢業後就分手了。”這是她能夠知道的為數不多跟陳頌宜有關的消息。
沈毓淮糾正：“畢業前，她還在讀大四的那個秋天。”
徐月風不甚在乎地挑挑眉，朝廳裏看，趙昕和被一群長輩簇擁著，在那裏聲情並茂講述她在新澤西旅游的經歷。
“我倒是沒想到，這麽多年之後，你們還能有瓜葛。”她斂起笑意，溫和而堅定地看著沈毓淮，“沒有結果的事情，不必為之努力。早點離開頌宜身邊，對她們兩個都好。”
“徐教授。”沈毓淮喊住她，“我不會結婚。哪怕要結，這個人也只能是陳頌宜。”
她笑著，語氣輕快：“這樣最好。但你與昕和的婚事，誰能阻攔？”
沈毓淮知道她不相信，她話語裏對他這句承諾的態度之輕蔑，仿佛聽不知天高地厚的情人對許海誓山盟。
“這種事情，我從來不開玩笑。”
徐月風將自己的驚訝掩飾得很好，只不過多看了沈毓淮一眼：“毓淮，我不避諱跟你說起這些，你父母的前車之鑒你都看在眼裏。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好，兩個都是。”
保姆阿姨招呼大家開飯了，徐月風攏了攏披肩走向飯廳，沈毓淮站在原處沒動。
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父母婚姻失敗的事實，就連霍朗行不可避免地說起這個話題，也不覺得這當中有多失敗。
兩個家族的結合，日久生情的有，彩旗飄飄的也有。
但是能夠在孩子面前毫不避諱地展現開放式婚姻的，他確實就見過這麽一對。
他們之間的結合沒有愛，所以對他也沒有愛，他是這場你情我願的聯姻中不得不完成的一個任務。
沈毓淮甚至自嘲地想，兩個不愛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的好處，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到彼此，顧君蘭和沈峙的這一點似乎要勝過許多聯姻家庭。
顧君蘭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業，自在地換一任任男友；沈峙都快要成立自己的新家庭了，他們不需要對他這個圓滿完成的任務做任何交代。
保姆阿姨做的菜很符合沈毓淮的口味，長輩們都是難得才跟他見上一面，恨不得連他每根頭發絲都關心到。
飯後，他舅舅顧君竹叫他去喝茶。
顧君竹點起一支煙，將煙盒遞給沈毓淮。
他沒接。
“你不像你媽媽，倒是很像你小姨。”顧君竹笑著點起煙，朝著樓下院子裏一個人坐著玩游戲的女人點了點手，“但你們不一樣。”
不一樣在哪裏，這很好解釋。
顧家的責任，顧君蘭和顧君竹擔了大部分，這位性格灑脫的小姨當然可以說不結婚就不結婚，在國外三五年不打一個電話回來，也沒人責怪。
顧君竹跟夫人伉儷情深，女兒隨了夫人的姓，顧家的擔子自然而然落到沈毓淮的肩上。
顧君竹提醒過他很多次，沒得選。
沈毓淮看著月亮，又是臨近農歷十五的日子，月亮再度圓滿起來。
北京的冬天晴朗幹燥，夜色無雲，月輝尤其明亮，他很久沒有見到這麽漂亮的月亮了。
沈毓淮揚揚唇角，說：“舅舅，要靠婚姻解決的問題，都能通過別的手段解決。”
“就算顧女士不和沈峙結婚，您還是能好好坐在現在的位置上，天匯也倒不了。”
顧君竹撣了撣煙灰，笑得很溫和：“那豈不是沒有你了？”
沈毓淮擰著的眉松開，舒展一笑，問：“重要嗎？”
顧君竹的動作一頓，轉過身沈重地在他肩上按了兩下，離開前留下一句話：“顧毓淮，不要胡鬧。”
老太太已經叫人把沈毓淮以前的房間打掃了出來，他拍了拍姥姥的手，說：“公司還有事兒忙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老太太反應快，抓住他的手，目光犀利：“就這麽忙啊？怎麽就被吳會這地方纏住了？”
沈毓淮也不惱，仍然乖乖笑著，握住姥姥枯皺的手：“吳會是個好地方，改天去瞧瞧？”
老太太撒開手，笑意裏意味不明：“真有這麽好？”
沈毓淮很確信：“山好水好人好。”
他說完，也不再管老太太又囑咐了什麽話，腳已經往院子外邊兒邁出去了。
他到秋水山莊是晚上十點。
陳頌宜再有什麽事，到這個點也應該忙完了，但她就是沒有給他打電話的習慣。
他站在走進套房前的林蔭小道上，聞到了獨屬於吳會的味道。
空氣又濕又冷，山水的味道混合起來，還能聞到竹葉香。
明天是平安夜，後天就是聖誕節，馬上要過公歷新年了，距離他回國以後第一次見到陳頌宜，已經整整一個月了。
謝紓齊比起周醫生，算不上守口如瓶，她是個急性子，稍微激兩句，她脫口而出。
沈毓淮自認，這種靠人性弱點套話的手段很下作，但不得不說很管用。
而且這個人是謝紓齊。
換作任何一個人，陳頌宜都會覺得身邊又少了一個可以信任的人，但謝紓齊不一樣，只要不是原則上的錯誤，她會替謝紓齊找理由。
其實謝紓齊告訴他的並不多，但藏得再隱秘的信息開了個口子，他輕輕撥開，就能看見血肉模糊的傷痕。
但她怎麽說的來著，如果不是他，陳頌宜不會像今天這樣。
沈毓淮一時沒有辦法想象，陳頌宜怎麽把這四年扛過來的。
他曾經一度覺得她背叛他們的感情之後應該受到懲罰，但她居然還能縫縫補補，裝作若無其事地站在他面前。
他這幾年的恨顯得很沒有道理。
也許三年前的除夕他看到她的時候，就應該拉住她問一句，就應該多留意一點點。
沈毓淮刷房卡，剛推開門，還沒來得及插卡，就被裏面的光晃了晃眼睛。
他楞怔地站在門口，看見另外一張房卡，屋子裏亮著燈，卻沒有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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